愛不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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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07

2012《拉提琴》MOT/TIMES線上誌│知識份子有事嗎?《拉提琴》荒謬提問

原文載自:

http://www.mottimes.com/cht/article_detail.php?serial=355&type=1

3個默劇小丑塗著詭異的白臉(從額頭到下巴還描繪著細緻的提琴圖案),悄然無聲地在一臉衰樣萬年寫不出升等論文以激昂語調訴衷腸的中年男子劉三旁拉著小提琴,圓形環狀舞台旋轉,燈光轉換,3個女人機機喳喳地唸著拗口造作,似對白又像是喃喃自語的大段文字,是真還是假?是夢境還是真實?是戲,還是人生?在旋轉的舞台上,劉三迷糊了,你也迷糊了。這是《拉提琴》,由紀蔚然編劇,呂柏伸執導,即將在國家戲劇院連演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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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蔚然是台灣劇場界的奇葩,寫劇本、寫小說、寫雜文專欄(他堅持不稱雜文為「散文」,他說:「寫雜文使人變笨。」)這位人稱「紀杯」的劇場老前輩,早在1970年代起就開始了舞台劇本的創作,1997年與黎煥雄等人成立創作社後,交出《夜夜夜麻》、《一張床四人睡》等作,寫出了台灣整個世代的瘋狂與焦慮,讓人拍案叫絕悚然心驚,去年(2011年)出版的長篇小說《私家偵探》一出手,就獲得了台北書展文學大獎等肯定。

新作《拉提琴》延續他一慣的批判嘲諷,卻改變了唸白的節奏,長篇大論的言語,訴說的對象既不是觀眾也不是自己,而是瘋狂的真空世代。紀杯在故事中加入大量混雜的元素,認真無厘頭的搞笑功力,旋轉舞台的快速換景,每轉一圈就是一層超現實夢境。這場景聽起來非常熟悉?沒錯,導演呂柏伸曾明白地說:「將大量運用劇場元素營造魔幻感,就像電影《全面啟動》一層一層的荒謬夢境。」如果要我說,《拉提琴》其實更像是瘋狂《騷人》加上《全面啟動》的舞台版!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如果這是夢境,那你們都只是幻象。而我呢?」
「你也是幻象。」
「你的痛苦也是假的。」

電影《騷人》面對末日的焦慮,像是直接地具象化了文青界教母張愛玲的先知先覺,「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不是他們瘋了,就是我瘋了。」電影中真實虛假的難以辨別,像是教母滄桑而警覺的手勢,指出了瘋狂時代的真實。紀蔚然則是更具體的把世代的困境聚焦在知識份子之上,在目前仍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台灣社會裡,《拉提琴》卻扯下了虛假的光環,一語道破了某些只會「拉提琴」而欠缺行動力的知識份子面對現實的無奈、無力與懦弱不堪。

「拉提琴」的概念是源於紀蔚然在某個半夢半醒的午後,打開電視台看見的一部電影,男主角是個刻薄人,有天突然發現自己能看見鬼。後來,男主角跟心儀的對象告白,鬼卻在一旁做鬼臉,拉起提琴,以此嘲諷男主角滿口荒唐唬爛沒有真心。在本劇中,故事敘述年屆40,論文寫了10年只寫了7個字,綽號劉三的中年男子意外捲入老友的離奇自殺事件,在夢境與現實的交錯中,牽扯出疲憊的婚姻、生活的無力與自我的厭棄。

劇本的結構細密,呂柏伸的比喻毫不誇大,確實像是電影《全面啟動》的層層轉換,有意識地混雜了台灣歷史人物吳鳳、傳統戲曲英雄史艷文、美國電視影集CSI犯罪現場、豪斯醫生、無聊科學家等,把夢境的飄忽、神經質、毫無邏輯可言的特質淋漓盡致地在舞台上呈現,但紀杯並不希望演員在舞臺上誇張搞笑,而是認真的進入角色。飾演劉三的樊光耀說:「他說,劇本已經夠搞笑了,不需要演員刻意加料。紀杯希望呈的是超現實、荒謬的感覺。」


台灣究竟怎麼了?

不得不說,因著夢境而快速轉換的場景、接連上場的無厘頭人物,是看《拉提琴》最精采之處(Dr. House一登場,簡直笑翻我)。文本中所蓄意呈現的超現實與荒繆感受,在鏡框式的舞台上建構了多層次的時空,演員在其中的絮絮滔滔的大篇幅口白,文謅謅的自憐與自我表述都明確地表現了「我現在就是站在舞臺上演出」的疏離感,尤其由說起話來字正腔圓的樊光耀擔綱演出,效果特別強烈。

然而,《拉提琴》並不是一個能被觀眾輕易理解的文本,文藝腔(別忘了劉三是個老騷人、死文青)的台詞考驗著演員的流暢度,跳接的劇情轉折要求演員收放必須得宜,每個角色都像在作戲(而事實上他們確實也在作戲),場景的切換既像夢境也似真實,真假難辨的程度,某種層面上也有意思地切合了台灣的現況──比如某些團體宣稱核能很安全,呼籲大眾儘管放心之類──唬爛的程度讓人忍不住要問:「台灣人,你有事嗎?」(左手背拍右手心)

媒體亂象所造成的社會表層膚淺化,眾聲喧嘩讓傳統上被批評為坐在書房裡「什麼都不會,只會思考」的知識份子罵娘乾瞪眼,導演呂柏伸說:「像我這樣5年級的人,就有很多類似不能說台語、戒嚴、以及各種威權統治的經歷,特別能感受到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無力感。」

但《拉提琴》並沒有對身陷泥淖的知識份子提出改變現況解套的方法,而是在層層的提問中,惡狠狠地呼了還在等待改變的時機、冀望美好時光未曾遠離的人們一巴掌,嘻笑怒罵半惡搞半嘲諷,讓人捂著臉頰,也忍不住問問自己:「哎!我有事嗎?」
            
編輯撰文/張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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